守玉这时才发觉路已走到尽头,她越过黑白鬼差凑在一起而逐渐模糊的苍白面孔,看见前方接天连地的一堵烈烈火墙。
索性把心一横,立身起来,步步朝他走去,她蹬上宝座扶手,一脚踩一个骷髅,把腿心展现给他看。
守玉叉着腰道:你不是想看么,这么着不是不费劲?
快,引来鬼差不满。
她惊叫起来,手脚俱攀到冥王身上去,口里乱叫着,骷髅要吃肉了,我的手被它们咬去吃掉了。
黑白鬼差身形一转,已到了火墙另一边,所在守玉手脚上的四条锁链绷紧,鬼差一圈圈收回铁链,正似大鱼上钩,只待收线。
吾乃冥界之主,怎会,冥王没能说下去,黑气笼罩下的面孔扭曲几瞬,闷哼出声,踏在骷髅扶手上的守玉脚下一歪,整个儿砸进他怀里。
多了才好,一个我在底下垫着你,插你这处粉穴儿,一个我在上头抱着你,吃这对儿美乳儿,再有一个我在后头,给后庭也照顾
白衣鬼差倒是个健谈的,为人的规则便是如此,有一等一的得意人,有十成十的失意人,人善被欺,恶人当道,善人奋起,一朝得势恶行不减,多来几个轮回,就有寻着脱困之路的,上灵山,下北泽,说起来是大道通途,长生极乐,却又是另一处人间,照样有善恶纠结,有困惑难堪,有痴男怨女,有手足相残
虽活得不怎么好,却还是没够的。守玉开始时不敢看那座上冥王,时不时朝上瞟一眼,却撞见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,不怎么上乘。业火焚毁她半身衣衫,死魂受不住煎熬,叫嚣着离体就被烧成白烟,过后守玉就被送到这处来,
他们自己摸索出来的,聚万灵而生出一颗智慧人心,当然藏污纳垢,有人眼不见为净,也有这样想不开的,还活着时就活得像个鬼样。
我这幽冥宫还甚少有活人敢来,你怎么了?寒凉的男声自骷髅宝座传来,含讥带诮又毫无温度,可是活够了?
黑衣鬼差扥了一把锁链,催促她快走,守玉没防备,朝前栽去,被白衣鬼差扶住,露着血盆似的口阴恻恻笑道:小小女子,学什么苦大仇深,须知人生不过百年,需得意时尽享欢乐,人比花娇的年纪死了,岂不可惜?
哟呵,看来的确受了不少苦头嘛。鬼差见怪不怪,他们还没见过真有哪个人死而无憾。
他们狞笑道:而且,不是所有魂灵都这般处置,只有你一个。
冥王连忙将人抱起来,离了骷髅宝座,守玉一个劲儿往他怀里缩。
怎么有这么多个你?守玉惊魂未定,在他怀里抽抽搭搭,丝毫没有意识到当下处境的危急性。
我不是。冥王气得要呕血,业火烧干净她身上死魂怨念,她仍把明恩这号人记得清楚。
守玉挣起身,却被他箍着腰不放,反身压在了骷髅宝座上,扭打了会儿,突然福至心灵,攥住他额前碎发,皱着眉道:你是明恩?
守玉踉跄了一下,嘴里还硬着,冥界对付所有死魂都是如此处置不成,也太儿戏了些,人世官老爷,断人生死之前,尚有一番考量。
不要,不要,我不要在底下,有东西咬人。守玉吓得不轻,那些骇人骷髅居然是活的,一挨上她皮肉就咬人。
没有业火烧不尽的罪孽,只你身负十三具死魂灵怨念巨大,只有此法可解。
不在底下就成?冥王蹭着她头顶,眸色深沉,十二个分身出现在四周,俱是一脸不善,睁开眼瞧瞧,这样可好?
守玉念念叨叨地道:把人这么箍着,身后是骷髅,身前是你,一寸都动不了, 还说你不是他啊
黑鬼差终于听不下去,链子又是一抖,跟个死人说那么多做什么,等业火一烧,再送去轮回转世,可还记得你这些啰嗦?
守玉此时染了一身鬼气做伪装,还是怕被瞧出是活人后扔回阳间,白受了苦头不说,新学的召阴术还不知道灵不灵,黄泉路就在脚下,如何能功亏一篑,便只得无不怨毒道:生在枝上的花就该被无故摘下,踏进泥里吗?
守玉背上一重,合体的鬼差又分化成黑白两个,黑衣鬼差掠至她背后,手中符节掉了个头,一棒子敲上她后脑,守玉登时软倒,被拖进了火墙里,火舌舔上她衣衫,丝丝寸寸,将她吞噬。
业火便是考量。黑白鬼差异口同声,他们转过身来紧盯着守玉,头目森森,嘴角带笑,忽然合为一体,一黑一白各占一半,笑脸严丝合缝又诡异至极。
他在守玉身上各处查看一番,松了口气道:可是魇着了,你睁开眼瞧瞧,手好好长着呢。
黄泉路格外长,三人走了许久,没到尽头。
在即将被拉进火墙的前夕,不知是出于守玉自己的求生本能,还是体内十三个死魂不甘就此寂灭,她抓住锁链回拉,竟迸出无穷巨力,使得黑白鬼差一时奈何不得她。
这样的规则是谁定下的?守玉打断他。
守玉讥道: 便是说种种苦头,都是自找的咯?
大胆。冥王状似不悦地皱起眉,坐得稳当,分寸未移。